悠悠夏日长 | 高二学部暑假游记征文(六)

故乡的夜

黑夜是黎明的眼睛。

       山西的农村在我的印象中，总是那样扑朔迷离。我曾尽力地去搜索大脑中残存的小时候的记忆——鸡群在水泥地上留下的丫字形脚印，紧紧挤在一起而又摞起来的高高耸起的玉米堆，院子门前那棵枝桠密到没法爬的枣树——似乎能够稍微想起来一些，却拼凑不成一副完整的画面。那些剪影就像梦一样，在眼前一晃而过；曾经那么熟悉的，混着青草味和牲畜排泄物味的气息，也只在鼻翼中停留一瞬。故乡的样子，在我的脑海里，越来越模糊。

       所以，当我再一次站在故乡农村的屋顶眺望夜空时，我竟一时分不清现实和梦境。这里的夜空和别处的似乎没有太多不同，星星多一些，视野更开阔些，仅此而已——但这是故乡的夜空。远处的玉米田中散落着鳞翅目昆虫的翅膀发出的摩挲声，近处的邻家院子里时不时地转来狗吠声，以及偶尔一辆三轮车轧过路面时发出的吱呀声回荡在寂静的村庄里。也许故乡就是这样，简单而低调，就像居住在它的怀抱中的人们一样朴素——我在这里找到了安宁。

       我这默默无闻的故乡最为人所知的，恐怕还要排在老陈醋和煤炭产业以前的，是她的沟壑。

         黄河以东，太行以西，有一片大山大河塑造的土地。这个地方，古人唤作“河东”。今天，她叫山西。我从来没能完整地领略过她的面貌，直至今天。

       她是黄土高原的孩子。三千年以来她在这片沟壑纵横的土地上培养了一批又一批黄土高原的后代。支离破碎的面目仿佛在告诉人们她所经历的，几千年来由大自然的风力和水力进行的大刀阔斧的改造和磨练。大量微量元素在她的体内沉积，形成了不亚于丹霞地貌的白龙山谷；黄河呼啸着冲过她的身旁，怒水飞溅，形成了中原奇观壶口瀑布；乌金山从她的身上拔地而起，群山叠嶂，奇峰毓秀，傲立在高原之上。黄土高原不像桂林的山水那样能让人如痴如醉，她也没有水墨画的那种温柔细腻，勾勒出的轮廓是粗犷的，磅礴的，大气的。就像她的孩子们一样。

       夜晚，院子里烧烤的气味逐渐消散，我和大三岁的姐姐带着哥哥家的边牧走进夜幕。与其说我们在遛狗，不如说是狗在牵着我们漫无目的地行走在黑漆漆的农村小路上。我和姐姐任凭它把我们带到玉米田中，这些比我们高出一截的桔梗安静地侍立在泥泞的道路两侧。夜很冷。我们蜷缩在一起，不约而同地望向夜空，那里是群星，是人们最终的归宿，姥爷就在他们其中。

       “八年没有回来了，姥爷可能已经不认得我了。”我喃喃道，不知是在说给谁听。

        姐姐紧紧地牵起我的手，仿佛要给予我安慰似的。于是一个外人会看到，一对姐妹，一条狗，在看不到尽头的玉米田中，凝视着那无尽的黑夜。

文案 | 赵心伊

图片 | 赵心伊

排版 | 陈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