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别韵山西|千年的凝视:应县木塔

中国的县城多到让人很难一一记住她们的名字，即便她们或许在历史上有着很重要的地位，即便很多历史典故与名人轶事都与她们有着密切关联，但是时移事易，在时间的荒芜中她们逐渐暗淡，犹如饰彩一新的殿宇经历了太多风雨的冲刷，暗淡是在所难免，这也是她们的宿命。

应县因一木塔而文明于世，我们常说应县木塔，但却总有人不记得应县属于哪一个地级市，可见木塔的声明早已掩盖了这所叫朔州的地级市。在这个8月末的清晨，我匆匆地吃了早饭打车到火车站，踏上了前往应县的动车。彼时困扰人们三年的疫情正处于第三年的末端，当然尚没多少人预料在4个月后这场疫情便会宣告结束。应县作为一个内陆小县，有着淳朴民风的同时也带有只有国人才能体悟到的谨慎。下了车，出站后照例要填写个人信息以及旅程信息，所谓的14天行动轨迹。那一刻我有种绷不住笑的心情，我想到了可能是《西游记》中的桥段，问唐僧你从何处来要到哪里去？现实中的车站工作人员真的如此口吻，我说从上海来，途经北京和大同，对方说去了这么多地方，那你来应县干甚？我说我来看木塔，或许这几年的紧张气氛让他丧失了自己所在县城拥有一处奇观木塔的骄傲与荣耀。在测量体温和看了我的“绿码”后他开始放松，笑着说看木塔，我给你看手机里的，拍的可好了，你就不用去了。我被他的话再次逗笑，他也笑。他说坐旁边的出租车，凑够一车就走，免费拉你们外地过来的，这是我不曾预料的，或许是出于本县的安全考虑，所以由专车统一送客，从而较少的接触人群，缩小接触面。这在我前面到达的一些城市中都不曾有过的“待遇”，也好，省了一笔车费。

司机师傅最先送我，下车后就能看见木塔，虽然他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着，这是近年多地景区的统一做法，在主要景点的四周外围修建多层关卡 ，就像放在精致盒子里的宝物，外面一层木盒，再来一个铁函，再里面是一重银盒…庐山真面目怎可轻易见得，俄罗斯套娃的形制就这样再一次被中国活学活用，我无意贬低与吐槽，这种形式当然也有好的一面，比如在人流量激增的时候就可以很好的控制，从而避免拥挤与踩踏的发生，但是有些景区做得实在是过之又过。当我“突出重围”看到一座近千年的木塔屹立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还是感到惊喜，它正安然端坐在夏末的光辉里，我为了与它相见跋涉山水，而它为了与我相见已在此处屹立近千年，我对历史的肃然庄敬瞬间使我的肌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为人知的激动只有我自己知道。

木塔全称为佛宫寺释迦塔，始建于大辽清宁二年（1056年），塔高67.31米，底部直径30.27米，总重量为7400多吨，主体使用材料为华北落叶松，斗拱使用榆木。木料用量多达上万立方米。整个建筑由塔基、塔身、塔刹三部分组成，塔基又分作上、下两层，下层为正方形，上层为八角形。塔身呈现八角形，外观五层六檐，实为明五暗四九层塔。是世界上现存最高大、最古老纯木结构楼阁式建筑，与意大利比萨斜塔、巴黎埃菲尔铁塔并称“世界三大奇塔” 。我绕着塔身转了一圈又一圈，各个角度的去拍它，也与它合拍，为了这千年一面而留下纪念，不然我还能做什么呢。当然我有认真地观察它，就像看着一位老朋友一样，从看到细看，看的深情，也从注视到凝视，斗拱就是他保持了千年的发式，独特且美的动人心魄，即便千年不变却依旧魅力不减。我想象着它所经历的风霜、雨雪，它所看到的乌云、霓虹，或许它真的太累了，千年的沐风栉雨让它难免摇晃了腰肢，所以它身体的一部分有了倾斜的姿态，“医生”说无法医治。其实也无憾，世间万物有生便有灭，这是一种不可违背的伦理，消亡即是归宿。

听说，在上个世纪吧，木塔还可以上去远眺，我生已晚，它已很难支撑晚辈后生的踩踏了。今日的它勉强还能欢迎如我一般的远来之客，进到它的客厅（一楼内部）略坐坐，以尽它最后的相逢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