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土的散文 | 心灵的景点(中)
更新时间：2023-09-06 23:25: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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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我们也不只是单调的艰苦劳作，也有不少愉悦和快乐，也有不少温馨浪漫的时刻。
我们开垦的一片片田地，随季节变幻着绚丽的画轴；青苗翠绿，麦浪金黄，稻穗摇曳，花果飘香。行走其间，提精神，去疲劳，教人感到惬意和自豪。我们知青点建得很漂亮：几排座北朝南的红瓦房对称排列，房前柑橘园，屋后蓝球场，旁边有竹林，中间是一条沙石路，两侧栽有葱笼的杉松……住在其间，感觉住在一处环境优雅的国营农场。尤其想到这些屋宇含有自己的劳动汗水，便更觉得舒适清爽。我们男女队友在一起劳动，经常是欢声笑语相伴，一个个精神抖擞。尤其男队友，哪怕再累，也显得轻松，且在劳动中抢着干脏活重活，主动照应女队友。正所谓“男女撘配，干活不累”。我们大多队友乐观豁达，积极向上。劳动之余，或学习文学哲学，或练习绘画书法，或拉琴吹笛，或唱歌舞蹈，或打篮球打乒乓……整个知青队充溢着朝气蓬勃氛围，有时给人一种文工团或校园的感觉。在不太忙的冬日，我队轮流分批地派出队员到几家副食品企业做工，成为资深的“打工仔”。既为队里增加了收益，也为个人增加了福利。更令人兴奋的是，在城里呆一段时间，在家里吃住，不仅伙食得到改善，还可串串门，看看电影什么的。那时候一些要好的男女队友会抽空一起到山岭采摘映山红，或一起到公社、大队看露天电影。有的则爱串门聊天，或聚一起打平伙，打牙祭，分享家中带来的“美食”，分享山里弄的“野味”佳肴。不少男女队友建立很好的友谊，有的还由此生发了恋情。而那时的恋爱普遍含蓄而慎重，看重的是精神层面的沟通和性格志趣的相投。因而大多是走的逐步观察接触、逐步从友谊过渡的慢路子，便基本不会有出格和前卫的举止。而这过程中，在“有”与“无”之间往往会停留、回旋好长时间（这也许与知青身份的不确定性有一定关系）。也正因如此，使得爱情的韵味更加厚重，更具骨子里的浪漫。也更容易成为大家附有憧憬味道的谈资和内心甜美的分享……那时候曾打过基础或有过恋爱的队友，有好几对后来修成了正果。而相比爱情来说，那时的趣事乐事就更多。大家常在一起说说笑话，调侃调侃，或弄些无伤大雅的小“恶作剧”，为生活添一份佐料，也可以说是一种调剂生活即兴制作的小游戏。如果单有上面我所描述的艰难和多彩生活所呈现的风景，那还不足以成为我心灵的景点。我之所以对那处所在如此记怀，是因我在那呆了五个年头，我是我们那届知青中最后一个进城的。我与那儿还有着一些特别的交集。
我曾一度对一女队友有过暗恋。那位女队友长得很漂亮，爱打扮，比较大方。我压根不清楚我到底喜欢她什么就毫无根由地喜欢上了她。我老想看到她的身影，但一旦她出现在我视线范围内，我又佯装着不看她，或只用余光瞧她。而当她与我相遇时，我便怕直视。我跟她很少说话，尤其很少主动说话。偶尔说两句，则是既紧张又喜悦，过后仿佛获得一种滋补的能量。我暗恋她并不带有任何目的。我清楚我不可能得到她的爱恋，我们之间的“距离”太大。退一万步说，就算能得到了她的青睐，我也没胆量接受。我喜欢她，不持有任何功利，如果硬说有什么利益的话，那就是感到舒服，感到美好。有时累了若看到她，或想想她，那疲惫感就可消弭一半。其实，如按逻辑来说，我也不会看上她。我不喜欢她那种类型，尽管她的条件都挺好。可奇怪的是，我心里却又忍不住喜欢，仿佛心里有另一个人在掌控似的。现在想起来，这极可能与她漂亮的脸蛋和亭亭玉立的身段有关。过于看重外表往往是年轻人的通病。这暗恋的开始一段时间，我觉得还是挺惬意的，因为比较自然。但后来变得有些浓郁起来。老想到对方，甚至想经常看到。要几日未见就感觉生活失去了什么似的，乃至总忍不住不由自主地想着，有点欲罢不能的味道。这便让自己有了一种难受感。这时我才好生地认识这件事。觉得自己感染了小资产阶级思想。看重外表，有贪图享乐的苗头，是思想空虚的表现。于是我在劳作中更加自觉吃苦，特地把自己弄得很累，使自己没心思去瞎想。在改造客观世界的同时，改造主观世界。并挤出时间看书，学一些知识……这样便渐渐冲淡了暗恋。后来，随着招工招干的到来，心里考虑的事多了，自然就更冲淡了。现在看来，我应对那件事虽带有一点思想禁锢的味道，但客观说，也为自己提升思想境界提供了一次很好的契机。在那儿我也遇到过爱情。那是我处在一段人生低谷的时候，一位低我两届的队友对我给予了关照。先是主动跟我说说话，帮我缝缝被子什么的。再进一步便是同时段回城里休假，到彼此家里坐坐。
我在那过程中始终是被动的，没任何互动和激情。因那时候同届的队友大多已离开了知青点，或参军，或当工人。而我则因为家庭的某个原因还没着落，思想颇有些压力，根本没心思考虑个人问题。当然，她对我的主动也是偏弱的状态。除了上面说的，她仅仅只约我看了一次电影，逛了两次马路，而在言语和举止均没捅破那层窗户纸。总体让人感觉是既像爱情又像友情。或者说大多的情形下，他都将我俩关系把控在爱的边缘。她只偶尔不经意地或本能地迸发出一束爱的光焰，而就整个来说则是可进可退，像鱼儿含着食饵却又不吞下去。如今琢磨，觉得对方的策略也是当时情形所需的最佳选择。因为我到底什么时候能回城，是当工人还是当干部，能否考上学校都是未知数。如把自己限定住，那也实在是不聪明的做法。而且，她那样也可让人获得“她与我有一些特殊关系”的信息和提示，以便他人识趣而不随便介入。就是这样一种似有似无不咸不淡的情感，对我来说却很受用、很有价值。尽管我对这事没作任何指望，而且我内心也不存在对她的爱恋，但并不妨碍我从中接受到她那真挚的友情以及偶尔流露的几许温馨。尤其是这事象证明一道几何题似的令我得岀“看来我还不是那么不堪，不然人家也不会对我有些意思”的结论。而这结论远远超过了她那偶尔释放的几缕爱的光焰，令我增添了人生的自信。这如同一个乞丐，虽只得到了他人的一点施舍，却也能够吃几天饱饭，度过一段难捱的时光。我当时之所以如此，是因我处在一段低谷中，我对爱情不只是消极的，迟钝的，甚至还是无感的，或扭曲的。当然，实际上我也曾有过几次闪电般的念头和“回应”。不过严格说，这念头和“回应”并不是对她而言的。她只是一个线索，由她激起我心中闪现一位模糊构想的，既温柔美丽又与自己志同道合的意中人，并朦胧地体悟到爱情的幸福与美好，不再将偶尔冒出的对爱的期盼视为坏意识或与理想志相悖的东西。这爱情萌芽虽微弱，仿佛只是夜空中忽隐忽现的星光，但它让我领略到了从未见过的世界，牵引着我人生的企盼和向往，令我在艰难中平添了几份坚韧和乐观，令生活有了一抹新的色彩……在学校时，我是理科的尖子生。我喜欢数理化，那些年曾听人说，“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我的喜欢也多少与这句话有关。可到农村后，我发觉数理化与生活己捱不上边了。那时读大学是推荐的，不用考试，且指标也少，还得具备“下乡满两年，表现突出”等条件，故而我对读大学连想都没想。我虽带了些数理化之类的书去，但没兴趣看，也没心思看。劳动之余，我只是经常以写写日记的方式跟自己对话。因下乡之后感到有些不适应，情绪有些波动，不知道自己将来要做什么，感觉像悬在空中没着落似的，又像水上飘荡的浮萍没有根基和目标感。也就在这种情况下，队里的男宿舍实行自愿组合居住。我与平时关系较好的两位队友（以后我们成了几十年的好朋友）选择了同一房间。之后，我见其中一位队友收工后在正儿八经地学创作，我突然心中一亮，精神为之一振，仿佛在茫茫大海上漂浮突然见到一座岛屿，更有一种“众里寻她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欣喜感。“文学志向”这几个字倏然跳进脑际。那感觉不亚于寻觅到了梦中情人。我立时意识到学文学不仅与眼前生活联系密切，更与未来人生有切实意义。如将来能发表作品，就既有荣耀和价值，还有一种特别的幸福感。我还想到自己在学校时语文也可以，也喜欢写作文，而且现在每日在写日记，与文学创作也很接近，学文学就是很好的选择……就这样，我理想的风帆就一下子扬起来了。于是我也开始挤时间阅读，摘录一些描写优美的句子，写一些文学扎记，并有意识将写日记与练笔结合起来。在这过程中，我得知另一位室友也喜爱文学，偶尔还写几首调子有点忧郁的现代诗。虽属个人化写作，但颇有些文学韵味，增添了房里的文学氛围，也为我的志向付诸行动起了些作用。当时涉猎文学，除了与那位朋友砌磋，没有老师指导，也没有什么辅导机构和资料，东一榔头西一梆子的，如同盲人摸象。一段时间后，几乎没任何进步，感到有点气馁。再过段时间，虽有点长进，却反而有点泄气，仿佛翻过了一个山岭，才见到前面还有一座更高更大的山峰一般。感觉自己搞文学不是那个料，如做梦似的有点异想天开。另外，遇到一些不顺的事，也有点没心思了。也不知是在哪种情形下，为避免自己打退堂鼓，我便跟自己打气，在朋友面前发誓要努力一辈子，力争成为一名作家，成为一名人类灵魂工程师。哪怕不能成功，也要坚持到底。自那次发誓后，提振了我的劲头。几十年过去了，在这过程中，我虽因一些原因有过停滞或走过一些弯路，但总的来说，我没有食言没有放弃。虽有些年头，本职工作担子很重，但我仍像走亲戚一样经常登门，挤时间看看书、动动笔，或将工作当作创作的一部分。不仅对职场观察体验，更重视用行动去创作。而在其他的年份，对文学则更是像对情人一般不断追求，可以说基本做到了矢志不渝，未停止奋斗的步伐……李志勇，笔名老土、美达，结业于鲁迅文学院作家班，湖北作协会员，迄今在各级报刊发表小说、散文等300多篇，多篇被选载，有作品列入有关省市高考模拟试卷。获第三届中国金融文学奖，第二届全国金融文学大奖赛三等奖，鲁迅文学院文学大赛二等奖，第二届吴国伦文学奖等奖项。
